中国咖啡市场的价格战正硝烟四起，国际咖啡豆的价格也站上了历史高位。以业内最常参考的美国咖啡 Ｃ型期货价格为例，截至12月24日，其价格达到328.6美分/磅。虽然相比月初近335美分/磅的价格稍有回落，但从过去一年的数据来看，依然高位运行。

消费者自然不会察觉到上游原料的价格飞涨，但今年社交媒体上不乏“瑞幸9块9产品变少”的讨论，坚持不打价格战的同时，部分新品单价已经超过40元。咖啡豆原料价格在2024年飞速上涨，“9.9元”价格混战会否走向终结？国内咖啡市场竞争格局又将如何变化？

咖啡期货一年价格涨幅高达86%

“2024年全球咖啡豆价格涨到了真正的历史新高，可以说是超过了以前所有的高点”，每天一早都要看一眼咖啡期货价格是塞纳咖啡CEO李洪方多年的从业习惯，而今年一次次的价格高点让他颇为感慨，他告诉南都记者：“价格再持续上涨，咖啡产业的贸易环节会承担着非常高的风险，因为不购买无法推进交易，买又很容易压在高点上，并且接近高点的时候价格要是下跌其速度也会非常快，可能是断崖式下跌。”

这里所说的“咖啡期货” 通常指的是美国C型咖啡期货价格，标的物为阿拉比卡咖啡生豆。陋巢咖啡合伙人阮博维研究咖啡期货多年，他也向南都记者感叹，今年咖啡期货价格持续走高，从年初的177美分/磅（即1.77美元/磅）到12月最高点330美分/磅，涨幅高达86%。 

阮博维解释，主要影响C型咖啡期货价格的因素是以巴西为首的主要咖啡生产国的收成情况。不过，李洪方透露，今年以来，中国云南产地的咖啡豆价格也一路狂飙，一级咖啡米已经达到每公斤45元。南都记者查阅到今年公布的2024/25年度云南咖啡的采购参考价格，1.1级咖啡米每公斤报44.12元。同样的咖啡米品种，在2021/22年度的报价为每公斤34元。也就是说，两年多的时间里，云南产地的一级咖啡米价格上涨幅度达到近30%。

“本质还是市场的供需关系影响价格，供不应求自然价格上涨”，李洪方向南都记者表示，影响咖啡豆价格的因素繁多，这几年的关键影响因素就是厄尔尼诺现象影响全球气候的变化规律，使得咖啡豆的挂果率减少，加上地缘政治因素，红海危机导致咖啡豆船只运输不畅，再加上港口罢工问题等，都导致全球咖啡豆今年供不应求。

作为产业链末端的咖啡品牌自然感受到了采购成本上涨的压力。咖啡金融网的消息显示，包括雀巢、Lavazz以及JDE等咖啡品牌都在考虑在新一年提高产品价格。星巴克在韩国地区早已行动起来，其宣布从今年8月开始，大杯和超大杯咖啡的单价分别上涨0.22美元和0.44美元。目光回到中国咖啡品牌，今年多次在社交媒体上被讨论“9.9元的咖啡产品越来越少”，有网友发现9.9元优惠券不再适用于全场饮品，只剩8款指定饮品参与活动，瑞幸的客服也在事后表示活动范围、门店和适用饮品等可能视情况调整。

原料价格高企或成“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咖啡品牌们已经开始着手提升产品价格，但从产业链角度来看，阮博维告诉南都记者，咖啡品牌可能会在定价时保留了一定的溢价空间以应对生豆成本上涨，因此上游咖啡豆的价格上涨传导到终端其实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对于大型连锁咖啡品牌和中腰部咖啡品牌来说，产生的影响也不尽相同。

李洪方告诉南都记者，其实光算咖啡豆在一杯咖啡成品中的成本，并不会太高，大概在5%-10%左右，这一比例甚至在他看来属于较低的。特别是大型连锁咖啡企业一般对行业都会“先知先觉”提前囤货，价格会保持相对平稳，抗风险能力也会比较强。反之，一些中小型咖啡品牌没有实力进行大规模囤货，但又要保证自己能有一定的利润，那在C端就不得不涨价。

换言之，咖啡企业在消费端的产品涨价，其实并不能全然归因于咖啡豆原料价格上涨。李洪方表示，其实咖啡企业的成本压力更多集中在营销、人工、房租等其他环节上，但不可否认，咖啡豆是一杯咖啡的“主角”，因此虽然成本占比不高，但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咖啡豆在整个生产链条中没有“替代品”，那成本上自然无法大幅度压缩，为了减少整体的经营成本，企业就只能在店铺租金、用工成本等方面“动脑筋”。李洪方认为，咖啡豆价格在全球经济环境相对消极的情况下持续上涨，很容易成为压垮咖啡企业的“最后一根稻草”。“疫情之后，大家的消费模式都产生了变化，消费趋于谨慎，消费需求也有所下降，那咖啡店的老板们肯定是要采取一些措施来降本的，比如减少员工数等，这也会给产业带来一些发展矛盾，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都可能是常态。”在李洪方看来，咖啡豆价格飙升更像是暗藏在产业中的“蝴蝶效应”，最后搅动的可能不仅仅是一杯咖啡的价格。

今年年中，南都记者曾报道知名咖啡连锁品牌Manner coffee的店员因言语冲突而突然情绪失控，向顾客泼咖啡粉。之后更有网友爆料一些面积比较小的Manner coffee门店只有一个员工包揽门店所有事务，工作量不小，“Manner有员工称8小时内要做500杯咖啡”更是在彼时登上微博热门话题榜，而这背后是品牌一边在飞速扩张，一边在压缩人力成本引发的矛盾。

“开店狂魔”库迪咖啡在今年7月曾提出未来3年要布局5万家便捷店的目标，但在前几日，则有媒体报道称库迪便捷店模式已经暂停招商，这距离公布三年目标不过5个月的时间。库迪咖啡方面回应称，近期，将集中梳理和优化现有便捷店的运营管理，确保维持良好稳定的运营状态，为快速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触手可及计划未来将持续推进。虽然尚无法断定库迪咖啡是否会就此停止便捷店的扩张，但可以看到，即便如库迪这样开店不眨眼的连锁咖啡品牌，也在今年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门店拓展计划了。

“9块9”价格战持续或改变市场格局

与此同时，今年以来，由瑞幸咖啡和库迪咖啡掀起的“9.9元”价格战在中国咖啡市场可谓是硝烟四起。价格战围剿之下，连“家底殷实”的星巴克都不得不承认，中国咖啡市场在持续发生深刻改变，促销频繁，整个行业集体承压，星巴克的同店销售因此受到影响。

在从事咖啡行业多年的李洪方看来，“9块9”的产品完全“不科学”，“你拿某一款产品做个噱头吸引消费者就算了，但这不可能成为一个品牌的主打产品，这类产品只能越做越少。”他表示，自己的品牌塞纳咖啡绝对不参与价格战，他本人更是明确反对打价格战，“你去卖一个低于成本的产品压根就没有增值，长期做低价是没法保证质量和服务的。”

实际上，搅动战局的瑞幸的日子也并没有因为“9块9”而好过。今年前三季度，瑞幸在营收同比增长达到约40%的情况下，归母净利润却出现18%的下滑，深陷“增收不增利”的困局之中。但即便如此，瑞幸咖啡显然没有要舍弃“9块9”战略的意思，瑞幸联合创始人郭谨一甚至在最近表态：“我从不觉得9块9就是打价格战。合理的价格结构下面，9块9有它的可持续性。”同时，他认定“中国的咖啡行业完全有机会可以看到10年增长”，他表示要抓住行业发展的最大红利，预防别人抢瑞幸的“金矿”。

诚然，商业社会之下，任何行业其实都是“赢家通吃”。有经营精品咖啡店的老板告诉南都记者，目前他们光是原材料（包括咖啡豆、牛奶，以及部分创意咖啡的所需原料）成本就占到一杯咖啡售价的30%左右。如果市场继续打价格战，不排除会造成两极分化的格局，“头部咖啡企业可能会借此进一步占领市场，而一些小型的咖啡企业、咖啡店不具备实力打下去就只能被淘汰了。”

而李洪方也认为中国咖啡市场的价格战一定会倒逼市场竞争格局的改变。“像星巴克已经关闭了一些不赚钱的城市门店，他们在根据市场变化进行调整。沉溺于打价格战的企业长期来看是很难健康生存下去的，因为违反市场规律的企业一定会被市场淘汰。”在他看来，这波咖啡豆价格上涨也变相促进了国内咖啡市场的“大浪淘沙”，“这波过去后，行业会更加理性和健康。” 

采写：南都记者 徐冰倩